徐志摩诗选

zhangwei

雪花的快乐
假若我是一朵雪花，
' a# I: }! z$ E翩翩的在半空里潇洒，
* M, V8 R9 _9 l我一定认清我的方向
——飞扬，飞扬，飞扬，
! A4 v" n4 g+ c! I# b9 {这地面上有我的方向。

不去那冷寞的幽谷，
% \, n# z% U& ?% q5 a, n不去那凄清的山麓，
3 T4 W! s3 N- L: S7 n/ i+ o也不上荒街去惆怅
6 k2 L* ^0 e& `5 l3 y——飞扬，飞扬，飞扬，
" J9 a% u; c) v4 a——你看，我有我的方向！

2 r- _, s7 {4 E' Z6 \/ q在半空里娟娟的飞舞，
认明了那清幽的住处，
等着她来花园里探望
5 \- H- Y1 l) O; X1 S" _——飞扬，飞扬，飞扬，
——啊，她身上有朱砂梅的清香！
4 v" O# n& X7 i9 I6 i
( l& c, j* l. N0 s9 m7 m. o那时我凭藉我的身轻，
4 ]3 U2 T/ G! @2 _, w盈盈的，沾住了她的衣襟，
& l$ H/ V( y) u; E  M  x贴近她柔波似的心胸
# l9 k" b8 z) u2 _" s" D9 Y——消溶，消溶，消溶
——溶入了她柔波似的心胸。
* Z! ^( e1 t5 ]

+ C6 {* a- _& o! ?残诗
怨谁？
# L5 i- F5 U. E# t! J$ {怨谁？
这不是青天里打雷？
关着：
- `& _  U3 f: _锁上；
赶明儿瓷花砖上堆灰！
4 f# Y9 [" Y8 x1 t/ t别瞧这白石台阶光滑，
赶明儿，
  R  [8 y+ K2 G( C9 W# e唉， 石缝里长草，
石板上青青的全是莓！
那廊下的青玉缸里养着鱼真凤尾，
( Y" z. b- B0 Z# ]. ?1 {! x) S9 k& [可还有谁给换水，
/ J- W: `0 B* Q- L7 r7 f0 a谁给捞草，谁给喂！
要不了三五天准翻著白肚鼓著眼，
不浮著死，也就让冰分儿压一个扁！
' n4 I) |9 R7 U8 X/ {顶可怜是那几个红嘴绿毛的鹦哥，
% }; w- Q' T' y% N. J9 l: l让娘娘教得顶乖，
1 w) Z. a( ~- o) L1 B7 J会跟著洞箫唱歌，
真娇养惯，喂食一迟，
( d* A) n/ i1 I: u$ t( b# I/ p就叫人名儿骂，
( `! |; d9 k& @$ l# w( q6 u现在，您叫去！
- ?# w! ]2 x) t: E7 k- |5 j) M就剩空院子给您答话！……

4 r: B: ?- P' O# n! k
. q; P  O1 ^/ C! A沙扬挪拉一首①

$ z( T& h6 x. Y. O4 @6 I. x; g赠日本女郎
3 F& p" t0 s0 l5 B9 C
& k; }0 U6 ~, D4 n  @2 e3 K9 N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，
   象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，
. _% N6 }7 p3 U- i5 T 道一声珍重，道一声珍重，
2 ^: g0 n: z; O: X   那一声珍重里有蜜甜的忧愁——
    　沙扬娜拉！   
/ [- {2 D: E+ O6 ?# d! D/ ]% y
　　①写于1924年5月陪泰戈尔访日期间。这是组诗《沙扬娜拉十八首》中的最
后一首。《沙扬娜拉十八首》收入1925年8月版《志摩的诗》，再版时删去前十
, t% s$ k/ {& \/ P2 B, Q七首，仅留这一首。沙扬娜拉，日语“再见”的音译。
+ ^) C5 p' x* b6 {( A/ C- H

变与不变
/ z5 }; ]7 Z# {) E" t7 l树上的叶子说：
“这来又变样儿了，
你看，
& w1 s9 j. [  `+ ^有的是抽心烂，有的是卷边焦！”
: `7 q/ t& y. [4 q9 W8 i“可不是，”
1 p. _0 b1 X+ T$ Y# {! x* J8 G* u答话的是我自己的心：
  h0 G6 d) H# @4 u3 Q. q它也在冷酷的西风里褪色，凋零。
' A4 Q7 [$ Z6 r6 X* o这时候连翩的明星爬上了树尖；
“看这儿，”
它们仿佛说：
“有没有改变？”
$ z3 L/ z  l6 U“看这儿，”
无形中又发动了一个声音，
“还不是一样鲜明？”
－－－插话的是我的魂灵。
8 u- l7 K  u2 l+ r% u9 {
. I# E! J5 {, A1 O9 q
为要寻一个明星
- ]- r9 M* M* o0 y$ p) k; [我骑着一匹拐腿的瞎马，
    向着黑夜里加鞭；——
    向着黑夜里加鞭，
  ?! ~( r( h. _$ n3 ^7 N我跨着一匹拐腿的瞎马！
8 G- Z' h% Y5 u8 _/ ]6 @
我冲入这黑绵绵的昏夜，
  A) z3 @4 G5 S+ D' M6 J9 U1 i    为要寻一颗明星；——
    为要寻一颗明星，
我冲入这黑茫茫的荒野。

累坏了，累坏了我胯下的牲口，
& @4 j, `* P2 m0 c    那明星还不出现；——
' M, [; [$ l; U6 u8 |+ A    那明星还不出现，
) ~: Y* t# U2 A  T# h累坏了，累坏了马鞍上的身手。

这回天上透出了水晶似的光明，
" ]/ M) X9 X% @; c1 b8 X    荒野里倒着一只牲口，
: L) P( d3 N- h: c# Q    黑夜里躺着一具尸首。——
这回天上透出了水晶似的光明！


半夜深巷琵琵
8 V4 T: B( @4 v6 v: w. ?/ t又被它从睡梦中惊醒，
& @' i1 A, X  o( ^. J+ D1 a深夜里的琵琶！
是谁的悲思，
是谁的手指，
像一阵凄风，
; h: {! b, }0 n" a* |像一阵惨雨，
9 L9 h/ Y: ~+ o( Z5 ?0 ]像一阵落花，
在这夜深深时，
在这睡昏昏时，
7 |: r& g& Y) n9 I挑动着紧促的弦索，
乱弹着宫商角徵，
( Q8 x; f" x+ E$ Y" w0 u和着这深夜，荒街，
" K! o4 a( g  \: H; b柳梢头有残月挂，
( s' v9 Y+ ?5 p2 u阿，半轮的残月，
( }  ]% N3 I, L2 `( M% M3 T6 W像是破碎的希望他，
他 头戴一顶开花帽，
; J, ~: X5 M" m$ c( E* Q# T" L/ M身上带着铁链条，
' c8 ]9 Z2 \2 x在光阴的道上疯了似的跳，
" T/ j# v7 R, t1 j疯了似的笑，
完了，他说，吹糊你的灯，
她在坟墓的那一边等，
等你去亲吻，
8 S' Y+ k, Y2 K4 Q0 H$ J  v, J等你去亲吻，
( O& z/ O4 ~! f4 W等你去亲吻！

) A* h- q: t8 z7 v' E5 `
再别康桥
轻轻的我走了，
  A# Z% p1 Y: i正如我轻轻的来；
/ \8 w: e" ~/ A! e% `0 o' Q3 }我轻轻的招手，
- n1 K8 Y' X; c+ ^9 s作别西天的云彩。

那河畔的金柳，
8 H' L# [+ z: j  i: {* V是夕阳中的新娘；
波光里的艳影，
8 ]* n: j0 N  K! M1 [在我的心头荡漾。
0 ^5 J* O5 N+ d2 Z# `
/ _) [. y& V  l: z& B软泥上的青荇，
# H6 B" z1 D3 a6 _* x9 n油油的在水底招摇；
在康桥的柔波里，
$ ?! Q, m1 a/ f9 p, V8 B( [我甘心做一条水草！

那榆荫下的一潭，
不是清泉，
" j$ ^; r7 F  T* E是天上虹 揉碎在浮藻间，
沉淀着彩虹似的梦。

寻梦？撑一支长蒿，
向青草更青处漫溯，
满载一船星辉，
; _+ H) k' S% t) |6 m" @/ w! o在星辉斑斓里放歌。

5 P; x3 F: I1 ?( Z3 ]但我不能放歌，
悄悄是别离的笙箫；
# \" c% a% Z  p4 }% w夏虫也为我沉默，
, C/ G* m: O8 D沉默是今晚的康桥！

& a% V, Z, }/ a' C悄悄的我走了，
正如我悄悄的来；
. B  K6 W5 l+ A我挥一挥衣袖，
不带走一片云彩。
' N. ]4 p) b5 b+ x" N

黄鹂
一掠颜色飞上了树。
“看，一只黄鹂！”
0 I+ {9 [, l9 t- {4 ~  \有人说。翘着尾尖，
+ C5 f4 W# C9 h% q2 A9 s它不作声，
艳异照亮了浓密
－－－ 像是春光，
火焰，像是热情。
等候它唱，
! b! @+ c- U: y' J  B5 d我们静着望，怕惊了它。
但它一展翅，
冲破浓密，化一朵彩云；
它飞了，不见了，
3 W; D* T) |7 ?4 q8 z; k没了
2 g9 Y1 U! D% f) F) `% u－－－像是春光，火焰，像是热情。


6 P# [* f" d/ @$ [" t3 n7 Z+ y. V* ?我不知道风
5 j8 P% E5 v8 q－－－ 我不知道风
是在那一个方向吹
－－－ 我是在梦中，
在梦的轻波里依洄。

我不知道风
是在那一个方向吹
7 _4 H& p" v& }& H* B1 R' k－－－ 我是在梦中，
她的温存，我的迷醉。

: R0 G; [" f( `/ w6 x  v我不知道风
0 [- E0 d9 Q' r6 X9 D) b9 p7 C1 k& U是在那一个方向吹
－－－ 我是在梦中，
甜美是梦里的光辉。

我不知道风
' Y+ }3 e) x; L& z3 ~( K8 l7 B: y是在那一个方向吹
- x3 q6 m$ h9 `) P% [" e/ ~) C－－我是在梦中，
她的负心，我的伤悲。

4 b3 X: _- \" D! [( r7 M# K+ c+ ]我不知道风
" F/ z; u: |1 U/ @是在那一个方向吹
－－－ 我是在梦中，
8 t) a, J/ w1 O0 E, k( e在梦的悲哀里心碎！
& `1 @3 Z' K+ c$ @
* q+ N& b5 M' L4 A/ W( N9 Z我不知道风
* D+ B! l2 n1 B! ~是在那一个方向吹
－－－ 我是在梦中，
黯淡是梦里的光辉！
3 H$ a& d4 b2 O! j; N
2 l7 O2 y! s  [1 ]7 i3 u9 y
4 A  e% v. C3 W" Y残春
昨天我瓶子里斜插着的桃花
" Q$ [/ O5 K+ F# {( ?, ]1 G是朵朵媚笑在美人的腮边挂；
. m( e% {8 n9 s+ P3 t/ h今儿它们全低了头，全变了相：－－
红的白的尸体倒悬在青条上。
, J% `- l1 v8 n# r* x

窗外的风雨报告残春的运命，
- Q6 ~- R9 W: {+ J0 }丧钟似的音响在黑夜里叮咛：
“你那生命的瓶子里的鲜花也
变了样：艳丽的尸体，谁给收殓？”

$ k  m/ x( t. L2 U
在那山道旁
) u4 o" @3 l8 u$ e$ j: h6 \$ [在那山道旁，一天雾濛濛的朝上，
初生的小蓝花在草丛里窥觑，
我送别她归去，与她在此分离，
, `8 r, Q5 m3 \( I# D/ Z2 `7 f在青草里飘拂，她的洁白的裙衣。

我不曾开言，她亦不曾告辞，
驻足在山道旁，我暗暗的寻思，
6 }' |% Y5 I( w$ B“吐露你的秘密，这不是最好时机？”——
露沾的小草花，仿佛恼我的迟疑。
  b: s7 {6 f- Q% `6 A3 I& {  y
  n. p1 e& H8 c+ T" B, T" u为什么迟疑，这是最后的时机，
在这山道旁，在这雾盲的朝上?
收集了勇气，向着她我旋转身去：——
: E1 u# k/ j7 D' ~" s1 W$ a- y, P但是啊，为什么她这满眼凄惶了
" Q3 n/ A0 ?. u' P9 K, e
; y9 _/ `' Y6 }# ~, q2 z6 W我咽住了我的话，低下了我的头，
7 z  `; y$ t. t# [' w: {水灼与冰激在我的心胸间回荡，
啊，我认识了我的命运，她的忧愁，——
在这浓雾里，在这凄清的道旁！
+ P! p# G/ J2 @$ i9 ]  z% J
在那天朝上，在雾茫茫的山道旁，
$ k: g9 h6 X! O新生的小蓝花在草丛里睥睨
我目送她远去，与她从此分离——
在青草间飘拂，她那洁白的裙衣！


- ]6 Y; G* n, t+ F# ?9 f$ M% w阔的海
6 W0 H& F$ s5 }  q阔的海空的天我不需要，
我也不想放一只巨大的纸鹞
/ X* e4 v, m# U  b, k( n& d5 T上天去捉弄四面八方的风；
我只要一分钟
我只要一点光
我只要一条缝，－－
象一个小孩子爬伏在一间暗屋的窗前
5 E. K& k! _$ o) [* ^6 q望着西天边不死的一条缝，
2 {2 S4 c: _* h. U) O2 S) n+ P一点光，一分钟。


- I! K) P7 l% @2 L; f* x0 W6 t; H" o献词
那天你翩翩的在空际云游，
自在，轻盈，你本不想停留
在天的哪方或地的哪角，
' Y3 e& V0 R) N* n$ K. ]你的愉快是无拦阻的逍遥。
' v1 j- J# N6 w. I+ n
* ]8 d% t. X, B4 v- `你更不经意在卑微的地面
有一流涧水，虽则你的明艳 　
& n! }" ^. P5 m2 J" W# j* k# B: \% q在过路时点染了他的空灵，
2 p5 p7 ?; ~+ [使他惊醒，将你的倩影抱紧。

他抱紧的只是绵密的忧愁，
3 B( v# A1 n' O3 u4 L- m因为美不能在风光中静止； 　　
* e. `4 f) g* s他要，你已飞渡万重的山头，
去更阔大的湖海投射影子！

他在为你消瘦，那一流涧水，
在无能的盼望，盼望你飞回！
. Q9 x' Y; s0 s2 ]- e+ x
3 _; g; P3 X5 o% m
9 w$ G( n( i% H* h8 [情死
" P& v2 H9 C/ J. p. K2 d/ ]' x玫瑰，压倒群芳的红玫瑰，昨夜的雷雨，原来是你发出的信
号——真娇贵的丽质！
你的颜色，是我视觉的醇醪; 我想走近你，但我又不敢。
青年！几滴白露在你额上，在晨光中吐艳。
% }; P( ]" f1 W; M4 u4 R* Y你颊上的笑容，定是天上带来的；可惜世界太庸俗，不能供
给他们常住的机会。你的美是你的运命！
' j. z( k. F# k( i. P我走近来了；你迷醉的色香又征服了一个灵魂一—我是你
7 D1 C( u4 P+ u5 J1 g: @. `的俘虏！
你在那里微笑，我在这里发抖，
你已经登了生命的峰极。你向你足下望——一个天底的深
潭：
2 y: Z- D7 w+ y% d* K) F/ o4 c你站在潭边，我站在你的背后，一—我，你的俘虏。
我在这里微笑！你在那里发抖。
丽质是命运的命运。
3 `3 ?; L( L6 Y- y) h我已经将你禽捉在手内：我爱你，玫瑰！
: i, U; e; S/ a9 P色、香、肉体、灵魂、美、迷力——尽在我掌握之中。
4 @* Q1 D. ~+ k% ]& R2 x: [我在这里发抖，你——笑。
* l1 T8 \3 D9 }) I. G" m玫瑰！我顾不得你玉碎香销，我爱你！
/ \( }: w- u* `. X花瓣、花萼、花蕊，花刺、你，我—一多么痛快啊！一—
尽胶结在一起！一片狼藉的猩红，两手模糊的鲜血。
/ I9 z" u  ^3 X" f/ `5 E玫瑰！我爱你！


3 F$ h: M, W  B. V! h; q$ G5 ~) A月下待杜鹃不来
4 k  w& G' z+ Q+ M" w9 |看一回凝静的桥影，
数一数螺钿的波纹，
4 t; F, [& E. r. |% j我倚暖了石栏的青苔，
6 G( f  b4 z' v1 y2 r青苔凉透了我的心坎；

月儿，你休学新娘羞，
2 T! c. c1 j8 e* \; d9 `把锦被掩盖你光艳首，
7 ^; Y( [) m' G# D% {你昨宵也在此勾留，
可听她允许今夜来否？
) ?  l7 F& V* @5 z8 s5 l* g
听远村寺塔的钟声，
象梦里的轻涛吐复收，
省心海念潮的涨歇，
$ q; [1 h$ v0 x9 ~) P$ D依稀漂泊踉跄的孤舟！

水粼粼，夜冥冥，思悠悠，
何处是我恋的多情友，
风飕飕，柳飘飘，榆钱斗斗，
令人长忆伤春的歌喉。

0 r" a& {9 k3 l
1 @: t; |0 J- N. o' w我等候你
0 v# ~. P8 t) ~) |6 Z- h我等候你。
我望着户外的昏黄
如同望着将来，
' p$ U0 ^$ |6 V" K  O+ i5 ~我的心震盲了我的听。
你怎还不来？ 希望
0 N" W5 o4 [( W; M. z- D在每一秒钟上允许开花。
我守候着你的步履，
你的笑语，你的脸，
& _3 d; K8 C2 x5 c" E0 ?9 v8 C你的柔软的发丝，
守候着你的一切；
. Q5 k2 L( i: w* L希望在每一秒钟上
枯死──你在哪里？
我要你，要得我心里生痛，
6 `# t( F$ N  l7 v' ^我要你火焰似的笑，
要你灵活的腰身，
) K' m" {  @. M% W& r1 ~' w, c你的发上眼角的飞星；
我陷落在迷醉的氛围中，
: F( t$ _9 |  @9 A像一座岛，
在蟒绿的海涛间，不自主的在浮沉……
  U/ g, s2 K1 x, d4 }喔，我迫切的想望
& D! r6 R4 L9 ?" x4 k2 {5 ~你的来临，想望
那一朵神奇的优昙
/ Q  x; }! u2 \9 l# e, Z* B开上时间的顶尖！
你为什么不来，忍心的！
3 f3 i$ l* ]. ^. o  C1 P/ k( Y你明知道，我知道你知道，
% z4 `5 m5 |7 s* q, v你这不来于我是致命的一击，
打死我生命中乍放的阳春，
1 b# q" I3 e* L0 P教坚实如矿里的铁的黑暗，
压迫我的思想与呼吸；
# p9 o* g. q: w. r1 Z, L打死可怜的希冀的嫩芽，
6 C/ ]# x0 j8 c! N' D& Z/ |把我，囚犯似的，交付给
. X6 @: D- b" |0 q+ x- s+ W/ g6 z妒与愁苦，生的羞惭
与绝望的惨酷。
6 X6 W3 Z# G/ W1 R9 a这也许是痴。竟许是痴。
% L3 @0 ^$ f3 A# ?  M我信我确然是痴；
6 E1 J7 K/ w& l1 u但我不能转拨一支已然定向的舵，
. x1 T/ P- \1 u3 G万方的风息都不容许我犹豫──
" F$ T6 V9 `- t9 `& I# @我不能回头，运命驱策着我！
我也知道这多半是走向
毁灭的路，但
为了你，为了你，
我什么都甘愿；
3 [/ N8 u  E7 O) N! t$ U1 l这不仅我的热情，
1 `& B7 x( ]9 J: U8 e. {  Z9 C0 y& f  @我的仅有理性亦如此说。
痴！想磔碎一个生命的纤维
( S' M* l9 O) j8 m为要感动一个女人的心！
想博得的，能博得的，至多是
8 C* G- }6 s, W她的一滴泪，
9 H3 @# O2 c( i  I- n她的一声漠然的冷笑；
但我也甘愿，即使
我粉身的消息传给
2 A, k5 O& ?$ Y3 J# g  l一块顽石，她把我看作
- [# K3 ]; F+ k0 e4 Q一只地穴里的鼠，一条虫，
我还是甘愿！
痴到了真，是无条件的，
, v0 j$ u  x1 B上帝也无法调回一个
痴定了的心如同一个将军
) m" ]  d9 E2 W  i, L. {  S+ v& I有时调回已上死线的士兵。
枉然，一切都是枉然，
8 n( ?; |+ D; f; R5 r你的不来是不容否认的实在，
虽则我心里烧着泼旺的火，
饥渴着你的一切，
& z7 t& s) N4 f你的发，你的笑，你的手脚；
任何的痴想与祈祷
2 `2 o6 F. Y* q% @) K/ f$ O不能缩短一小寸
# `8 f- b$ w7 z你我间的距离！
户外的昏黄已然
凝聚成夜的乌黑，
5 I8 a! y( z/ r9 k树枝上挂着冰雪，
鸟雀们典去了它们的啁啾，
* @" W, {. x, U/ R) c8 x3 m沉默是这一致穿孝的宇宙。
" O' A; K2 _4 E. @钟上的针不断的比着
玄妙的手势，像是指点，
像是同情，像的嘲讽，
0 c' g5 R+ v3 Z4 \" v: k每一次到点的打动，我听来是
$ f' p& r) |- }/ _2 _0 [我自己的心的
活埋的丧钟。
# T: a6 H; F7 @& ^! K7 D. v
. U5 _) a3 u8 U, J5 p
偶然
0 }# e* J3 {3 ^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，
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──
你不必讶异，
8 \& r8 F9 b& Y, W更无须欢喜──
4 A1 c/ d2 y2 T. ^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。
1 B! f' a- G3 q: p3 K4 c4 N$ _
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，
0 R5 ?8 t4 o6 F9 ]你有你的，我有我的，方向；
$ C- _! l& |& W8 T! d& {你记得也好，
最好你忘掉
0 [' d6 @3 ~# _) J! ]* h; S( k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！

- y" s% Q3 y5 t: P& n
7 y$ z/ U8 ^4 Y+ x我有一个恋爱
我有一个恋爱──
我爱天上的明星；
# ?8 f, @2 @/ P) V" ]我爱它们的晶莹：
人间没有这异样的神明。

3 r/ W9 ^( U1 M9 T在冷峭的暮冬的黄昏，
: v# b6 B) M4 E2 H+ e& F在寂寞的灰色的清晨，
! h& f' b4 u6 M5 o8 M4 \! w! C在海上，在风雨后的山顶──
+ B5 M3 C; a; b  g' ~( S% |+ e永远有一颗，万颗的明星！
( U4 ]$ W4 i* g* Z( l) U1 t; j
山涧边小草花的知心，
) ^' W9 E7 m% g高楼上小孩童的欢欣，
7 v0 i- K  [1 \" {, N& \. Y2 m旅行人的灯亮与南针──
! d  P9 [  [+ V  D5 _万万里外闪烁的精灵！
7 I% o* R" m. s1 d
我有一个破碎的魂灵，
* B: g  q( \1 T+ j像一堆破碎的水晶，
散布在荒野的枯草里──
饱啜你一瞬瞬的殷勤。
' `! w. U2 j# \: A& b( p7 H: V
人生的冰激与柔情，
我也曾尝味，我也曾容忍；
有时阶砌下蟋蟀的秋吟，
; N7 A  F6 @. \6 h引起我心伤，逼迫我泪零。

! j4 k/ G+ X0 l: `我袒露我的坦白的胸襟，
献爱与一天的明星：
% y; U- L$ Z! }3 f# K任凭人生是幻是真，
地球存在或是消泯──
太空中永远有不昧的明星！
+ s- l0 X) h" n6 R6 @: e5 w5 ?* D

9 ]8 S8 M8 m; j2 S. N8 `. T天神似的英雄
2 m2 T7 Q7 ^9 c7 s1 g这石是一堆粗丑的顽石，
) E9 G' p0 d2 J; I9 B' Q  Y这百合是一从明媚的秀色，
但当月光将花影描上石隙，
" Y/ Z/ {$ r$ ~2 y' h这粗丑的顽石也化生了媚迹。

4 |: F" ?/ T' l% n* v我是一团臃肿的凡庸，
她的是人间无比的仙容；
2 T# ?! u- B7 {" A但当恋爱将她偎入我的怀中，
就我也变成了天神似的英雄！
5 i- q1 T9 A& i8 c
9 G' R& h8 e' R5 P
; Y! G# Y" F7 F这是一个懦怯的世界
+ C, h5 E2 M8 h9 e这是一个懦怯的世界，
( S, }/ u" m* ~  e容不得恋爱，容不得恋爱！
6 F+ i! x3 ^7 a披散你的满头发，
, y; w. u# J. S4 v赤露你的一双脚；
跟着我来，我的恋爱！
& ]* _5 q3 B4 }  Z4 R- H抛弃这个世界
* m" R3 [7 g+ q. R殉我们的恋爱！

0 o) I. }. G. S% X" e7 v+ r1 `3 ~! d我拉着你的手，
( \9 X( `% x6 `5 @" `0 _( z: K爱，你跟着我走；
听凭荆棘把我们的脚心剌透，
听凭冰雹劈破我们的头，
. p: M1 q: L8 |( q, [+ `9 d* A你跟着我走，
: b0 X0 p9 [0 a7 @# k6 M" k, H( \3 j我拉着你的手，
$ B- q: t- a+ w  J1 F) }逃出了牢笼，恢复我们的自由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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跟着我来，
$ q1 l8 a0 s+ @  g! j( q我的恋爱！
人间已经掉落在我们的后背，——
看呀，这不是白茫茫的大海？
: O8 @& U: Z3 h8 S3 X& T白茫茫的大海，
白茫茫的大海，
8 k! Y/ p0 h4 d* E! E无边的自由，我与你与恋爱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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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i8 }# d" \3 T顺着我的指头看，
那天边一小星的蓝——
那是一座岛，岛上有青草，
鲜花，美丽的走兽与飞鸟；
快上这轻快的天庭——
恋爱，欢欣，自由——辞别了人间，永远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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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 I) {2 T+ @* k+ T2 u/ c! Y" f起造一座墙
你我千万不可亵渎那一个字，
9 h  A: m3 U* C8 _* l别忘了在上帝跟前起的誓。
我不仅要你最柔软的柔情，
4 G3 c0 b; d8 l; k; ~( a蕉衣似的永远裹着我的心；
/ a# @/ V8 v  s$ q+ B我要你的爱有纯钢似的强，
这这流动的生里起造一座墙；
$ V& ~* z& z. ?! p* _: ~4 }3 _5 e任凭秋风吹尽满园的黄叶，
任凭白蚁蛀烂千年的画壁；
就使有一天霹雳翻了宇宙，——
也震不翻你我“爱墙”内的自由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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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这年头活着不易"
昨天我冒着大雨到烟霞岭下访桂；
南高峰在烟霞中不见，
在一家松茅铺的屋檐前
3 r3 V( B6 b, w! @( y$ R我停步，问一个村姑今年
" M& C3 _  H% Z! N1 `; Q0 G2 @% T翁家山的桂花有没有去年开得媚，

* h2 N3 L; J; w5 F. S那村姑先对着我身上细细的端详：
6 W" q3 e; S3 a/ S6 V活象只羽毛浸瘪了的鸟，
我心想，她定觉得蹊跷，
在这大雨天单身走远道，
7 A6 s- D4 o$ l( Q/ ?倒来没来头的问桂花今年香不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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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 H7 w; R2 _3 C# F2 e"客人，你运气不好，来得太迟又太早；
这里就是有名的满家弄，
( Z. i' y4 b" D# H往年这时候到处香得凶，
# T) `. O2 d% D) S这几天连绵的雨，外加风，
弄得这稀糟，今年的早桂就算完了。"

果然这桂子林也不能给我点子欢喜：
枝头只见焦萎的细蕊，
看着凄惨，唉，无妄的灾！
5 M. I! R/ W; r0 P3 ]为什么这到处是憔悴？
这年头活着不易！这年头活着不易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