俞平伯诗选

zhangwei

俞平伯（1900-1990），原名俞铭衡，尝试派代表诗人，文学研究会的主要成员之一，出版的诗集有《冬夜》（1922）、《西还》（1924）、《忆》（1925）、《俞平伯诗全编》（1992）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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忆（选三）
- D# V& A3 E3 w, a

8 Y/ a  H; k1 {' I5 m9 A7 q一

1 J# R, S5 T. [/ ]; t有了两个橘子，
$ n7 a: p" v& z( ?4 J一个是我底，
一个是我姊姊底。

& \8 w0 M# |, v0 E" L% Z$ `$ ]把有麻子的给了我，
8 O5 }! `6 G8 Y5 y把光脸的她自己有了。
; p  W  q- T1 e/ s- t* V
“弟弟，你底好，
! Z6 ~1 M& f  `9 U, q! y绣花的呢。”
' o+ L% o" C3 [2 q5 ?5 y; L
9 B; o2 x5 c5 U* D( N; ~真不错！
7 q# _, f5 v# p; P- W- a/ U好橘子，我吃了你罢。
真正是个好橘子啊！

十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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爸爸有个顶大的斗蓬。
天冷了，它张着大口欢迎我们进去。

谁都不知道我们在那里，
他们永找不着这样一个好地方。

6 O' @! |3 J! q1 K* b& |斗蓬裹得漆黑的，
又在爸爸底腋窝下，
$ Q* s( m$ w6 f, J) h  w9 m我们格格的好笑：
" r6 C. `( Q0 z2 y( J9 P) ^- s“爸爸真个好，
怎么会有这个又暖又大的斗蓬呢？”

; n% v) t4 b/ i3 P" G3 G7 Q十七

离家的燕子，
9 w* s' t" O! Q% m2 y2 y# @5 W在初夏一个薄晚上，
0 X, N3 j/ O' X! ~随轻寒的风色，
; |  \7 F% m/ x8 E) ?1 H懒懒的飞向北方海滨来了。
% o# W1 x% [  k  `( r8 K, s
6 h. J. B+ x3 \/ g' Q  w双双尾底蹁跹，
0 n& C$ H* r9 f4 c渐渐退去了江南绿，
- |% N6 d7 K2 k0 T7 u2 \* j老向风尘间，
这样的，剪啊，剪啊。
) H. c" I; {: |7 G# e
重来江南日，
. p( r( @: i2 u+ V9 Q$ p可怜只有脚上的尘土和它同来了，
; y+ G0 c. |( J; T. b还是这样的，剪啊，剪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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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 d) v2 D- n& X$ J/ r5 o7 i冬夜之公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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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l- H! ]8 @" B$ r8 c. x7 s& y“哑！哑！哑！”
( s/ [9 L9 P; t" y1 Z5 S队队的归鸦，相和相答。
! D/ r. Y4 d3 k( r* w淡茫茫的冷月，
$ l) m6 F' m1 g$ d% e# G6 x衬着那翠迭迭的浓林，
越显得枝柯老态如画。

1 p4 p$ x) L* E; T5 m) l. D2 c两行柏树，夹着蜿蜒石路，
竟不见半个人影。
抬头看月色，
( }! f" B( Z3 Z' h* b$ `+ ?似烟似雾朦胧的罩着。
- W1 i# Q( ?! u( V% n% b远近几星灯火，
; }+ L/ i+ {3 g) D1 V忽黄忽白不定的闪烁：——
格外觉得清冷。

2 X8 G( a. X$ ?( o7 i! y9 n) i鸦都睡了；满园悄悄无声。
8 ?3 c! h2 r9 ?/ L+ [- b, {惟有一个突地里惊醒，
这枝飞到那枝，
不止为甚的叫得这般凄紧？
听它仿佛说道，
“归呀！归呀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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+ }2 y2 @9 ]1 c( N: g6 D% B3 F晚风

6 b. F9 _/ A9 O2 K# {晚风在湖上，
3 a! R1 l* Z4 u$ P" Y9 d5 S# A无端吹动灰絮的云团，
又送来一缕笛声，几声弦索。
一个宛转地话到清愁，
一个掩抑地诉来幽怨。
  E, E  x. e0 l% Z: n' C这一段的凄凉对话，
暮云听了，
便沉沉的去嵯峨着。
! V, d5 s& |1 }$ \+ I0 H3 G7 t! J即有倚在阑干角的，
1 m$ E& ?1 c2 u, {也只呆呆的倚啊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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暮

, c3 K' R  N# c% y6 n, Z敲罢了三声晚钟，
把银的波底容，
黛的山底色，
2 w+ \% ~4 n  F. m8 C, i都销融得黯淡了，
在这冷冷的清梵音中。

) t! }6 U4 M, T# _. M暗云层叠，
明霞剩有一缕；
* H6 T* V3 Y7 {* B但湖光已染上金色了。
一缕的霞，可爱哪！
更可爱的，只这一缕哪！

太阳倦了，
- ^! R% d$ I1 z% Y- W0 p- H自有暮云遮着；
山倦了，
自有暮烟凝着；
  m: C( E' e# i: G* i5 R0 T人倦了呢？
我倦了呢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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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水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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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阳当顶，向午的时分，
9 m* }  B! R& l2 D2 Y春光寻遍了海滨。
! L- w$ m1 j* _微风吹来，
聒碎零乱，又清又脆的一阵，
3 n7 `" u; L4 Q4 d1 G呀！原来是鸟──小鸟底歌声。
1 X% K' R6 c$ G% L2 @4 f7 x" J; O
我独自闲步沿着河边，
看丝丝缕缕层层叠叠浪纹如织。
, k' D$ `7 G/ z1 I4 V  y. P反荡着阳光闪烁，
辨不出高低和远近，
只觉得一片黄金般的颜色。

" V+ j# j$ @4 d5 w8 E7 q! }! Z对岸的店铺人家，来往的帆樯，
- l% ~- T" ?+ P( d6 P/ e: v和那看不尽的树林房舍，──
, f4 m0 ^; t6 |摆列着一线──
1 s6 @: l% O. \$ f+ s$ ~都浸在暖洋洋的空气里面。

  u) a* c( v( ~我只管朝前走，
想在心头，看在眼里，
细尝那春天底好滋味。
: ?8 @5 n- }& j2 U7 Z* X对面来个纤人，
拉着个单桅的船徐徐移去。
双橹插在舷唇，
皴面开纹，活活水流不住。
; U, a+ k. N0 {- S. i& V% Y4 K
- P6 |: K8 ~$ D7 e8 }  ]$ A船头晒着破网，
渔人坐在板上，
把刀劈竹拍拍的响。
3 s  R1 _: R4 U; p4 F& o船口立个小孩，又憨又蠢，
不知为甚么，
' Q4 ~' j- W! Q* M) ?笑迷迷痴看那黄波浪。
, K9 b& H' f8 y1 ]
破旧的船，
褴褛的他俩，
6 ?: r8 `/ g7 X& G8 U但这种「浮家泛宅」的生涯，
, n/ M' e: ~8 M; Q5 w偏是新鲜、干净、自由，
7 F$ w* r$ j) _% E6 ^和可爱的春光一样。

归途望──
% _! O7 m! Y3 ?# F3 M2 \6 \  Y; o远近的高楼，
密重重的帘幕，
尽低着头呆呆的想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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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 s1 i! t9 A: r* w小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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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r, V8 `3 H2 P- o云皎洁，我底衣，
! C/ a% V/ O# J8 j2 b0 K+ a云烂熳，我底裙裾，
0 s2 h. S1 r: \1 w终古去敖翔，
随着苍苍的大气；
为甚么要低头呢？
8 n& I. h( O) x( ]( Y3 r; s1 N9 }哀哀我们底无俦侣。
去低头！低头看──看下方；
看下方啊，吾心震荡；
看下方啊，
& G9 O* F6 O9 y撕碎吾身荷芰底芳香。
罡风落我帽，
冷雹打散我衣裳，
6 l! I8 {$ h  i3 {似花花的蝴蝶，一片儿飘扬
歌哑了东君，惹恼了天狼，
天狼咬断了她们底翅膀！
8 e0 X7 `; A; h2 m' a独置此身于夜漫漫的，人间之上，
天荒地老，到了地老天荒！
& W2 ?8 F8 S' }4 @0 b赤条条的我，何苍茫？何苍茫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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